圣诞

  又是一个冷清的节日。南半球的温暖阳光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圣诞节的意境,长长的暑假放得让人终日都是懒洋洋的。妈妈姐姐以及所有的同学无一例外张口就问:“你那边很热闹吧!”多么叫人寂寞的问题。那厢国人以为你活得滋滋润润润,这边洋人又以为圣诞应该合家团圆。对着电话苦笑一下,我,又该去哪儿与谁团圆呢……

  所有的好朋友都回国去了,飞飞和保保,甚至连Jessie这个好几年没回国的都回去了。独独剩下我一个。窝在家中已经许久,囤积了很多蔬果,闷着头读小说,偶尔写些不知所谓的文字。有时想想,其实日子也不是不可以就这样过下去的,只是不能过一辈子。那么,不这样过的时候又该如何呢?想不出别的生活方式。
  偶然在某文学网站看到一个女孩的签名:“只要给我一台可以上网的电脑,我就可以乖乖的,绝不吵闹。” 我不能肯定这样与世隔绝的疏离生活是否已成了现代都市人的某种特定状态,不过至少我自己正过着如此的生活。短短一句话引来无限怅惘,干脆关了电脑独自上街。
  圣诞节前的街道尚余不少购物人群,拎着大包小包,看上去兴高采烈乐此不疲。我只能对着橱窗里的自己微笑,若我学不会享受如此的生活,就注定无法像他们一样快乐。
  尴尬的是迎面遇上了旧同学与他的朋友——独自一人碰上半生不熟的朋友其实是件颇为难的事,往往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说话又显得太冷漠。脑子里瞬间考虑了一番,还是决定避开,无奈被对方发现了,只得客气地打招呼,交谈了两句随即分开。临走他不经意地说,“有时间一起喝茶。”我隔着重重人影颔首回答,可是心里知道这个“有时间”其实不会到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与人们的友谊开始止于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有雾里看花的朦胧,可惜并不怎么美。出国以后,中国人骨血里的独善其身性格不但没有让我们团结起来,反而拉远了彼此间的距离,知心的朋友着实难寻。对于所有不沾烟酒嫖赌的人来说,日子不是不寂寞的。

  路过Acquisitions时没有犹豫地走了进去。一直喜欢这间卖日用品的店铺,在奥克兰的时候会常常逛。喜欢里面的木质挂钟和其他用品,尤其喜欢它的陶瓷餐具,都绘有简单或繁复的彩色花纹,张扬或复古的样式,精致而不花哨,整整齐齐地摆满一条长柜,贵得让人咋舌,但的确赏心悦目。口袋里宽裕的时候也会买一两件,用来盛饭,是生活里简单而易得的享受。即使不买东西,在里面转上一圈亦觉得十分开心。寄给保保的生日礼物里也有在这儿买的磁石,小小一块,刻着漂亮的文字,Friends are the family we choose for ourselves.
  习惯地走去Nova Café小坐片刻。途经电影院,看到墙上挂着Love Actually的海报,Hugh Grant的新片。这个气质卓越的英国男人,笑时已藏不住眼角的皱褶,唇旁也印有深深的法令纹,却依然帅得令人吃惊。不得不叹,时光对某些人的确是宽容的,不仅没有带走什么,反而留下了很多财富。聪慧及成熟,这是岁月的礼物。海报上印有短促有力的句子, Love Actually is All Around. 我微微笑起来,买了周末的电影票。就算感受一下属于别人的爱也好。

  19号收到保保从香港寄来的圣诞礼物,满满一大包,邮费贵得惊人。抱在怀里抚摸了良久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撕开来,哗哗地掉出十几只水性笔和一大摞再生纸笔记本,全是muji的,她甚至连漂亮的纸袋都寄了给我。微笑,保保一向是细致入微的,不像我,永远马马虎虎得过且过,给她的生日礼物几乎拖了整个月才寄出去。邮包里附有简单的信,写在很漂亮的信笺上,事无巨细都交待的清清楚楚,让我忍俊不禁笑意连连。上网看muji的站点,虽然是日文站点,依然可以浏览产品图片。“无印良品”,这个清爽的日本店一向都是如此简单整洁,一如它的名字,仿佛理所应当地渗透着生活的本来面目,有漂亮的日本风格服饰与化妆品,文具看起来分外干净舒服。保保在信里提起希望能有机会和我一起逛muji,于是放下信纸歪着头想像了一下与她一同走在香港街头的情形,忍不住莞尔。在香港的她和在达尼丁的她应该是完全不同的吧。

  圣诞节的中午接到老妈的电话,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聊了许久才挂。上网查邮件,收件箱里有好几封。突然感觉到了幸福,至少还有人真心关心着我。一封封邮件仔细读完,躺到床上又摸出保保的那封信,翻了太多次,纸的边角已有明显的折痕。从“你最近过得怎样呀……”开始第N次重温,依然觉得开心,依然读一句笑一会儿,看完最后那句miss you,我把信收起来,翻个身对着墙壁,小心地擦干了快流出来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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