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末的疯狂唠骚

  六月底,已经快进入深冬。寒冷的空气极不可爱,让我提不起劲做任何事情。我怀念奥克兰的温暖。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了。我终于也算是在新城市扎下了根。
 
  第一学期无知无觉的一晃而过,算一算我到达尼丁居然只有短短三个月,可是混混沌沌地过下来,感觉上似乎已有几十个世纪。这沉闷的生活,已经把我磨练得麻木不仁。
 
  不想学习,每天只是在家、教室、图书馆(上网,不是学习)三点一线地过活。在家的时候窝在房间不停读小说,甚至在离考试三个礼拜之前的周末独自一人坐大巴去基督城短途旅行了一趟。三个月未摸书本,居然还无耻地安慰自己:还有时间还有时间。直到开始放试前假了才突然惶恐起来:糟,那些什么细菌病毒,什么亲核取代反应,好象从未在大脑皮层中出现过一样,溜得一干二净。这才开始有一点紧迫感,着手复习。于是咖啡被当成水,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通常是两天睡一觉,一觉只得十个小时,黑眼圈深得比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更可怕。由于睡眠时间不规律,常常是身体疲乏眼睛干涩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大把地吃安眠药。进食时间也乱七八糟,整个消化系统开始紊乱,许久不再发作的胃痛也频频来访,阿司匹林成了口袋里的常客。我本不是如此依赖药物的人,明知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是不智之举,但往往纵容自己的欲望,再重复安慰自己:考完试一定戒药!
 
  从小就对考试有莫名恐惧,无论大考小考通通紧张得发抖,到现在也没能习惯过来。这大概也是没有经历过高三生活之人的通病,还没有练成所谓的“应试神功”。
 
  本是无梦之人,可以一年睡三百六十五觉一个梦都不做,偏偏是一到考试前一天晚上就会猛发梦。还净是做些离奇古怪的梦,梦到睡过头或遇事故无法准时进考场什么的就不用说了——几乎是次次都做。有时也做些毫无关联的梦,比如童年时在外婆家遇溺;上幼儿园时被老师骂;与妈妈一起逛街时走失回不了家;和男朋友吵架分手……几乎是什么恐怖就梦到什么,几百年前的沉年旧事也拿出来回忆一番。醒来时一额的冷汗,还是照常去考试。记忆中应该是从没缺过考的。而这次,幸运的,考试前的噩梦居然被我避了过去,因为三科考试的前一晚都没怎么睡觉,最多是小憩片刻又起来读书。觉都不睡,梦就失去了存在的依托。
 
  夸张的是考第二科化学时,六月十三日星期五(又是十三号又是星期五,被老师们狠狠的提出来讲了好几次,末了还必加一句”good luck”,生怕我们不知道这一天会有多倒霉……可恶!),早上九点半开考,前一天晚上复习到三点的时候我想:还是盹一会儿吧,不然明天考着考着睡着了就太夸张。于是合衣躺到床上去。闹钟定在七点半,响起来的时候我将它从桌上扯过来一把塞到枕头下去,脑子里根本没有考试的概念,几乎在零点零一秒之后就立刻重新会周公了。清醒过来之后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开始在桌子上乱翻:完了!我的钟呢?几点了?死定了!一定误了考试时间……手足无措地发了两分钟神经才想起来钟在枕头下面,找出来一看:八点半……当下心里第一个念头竟是:糟,不会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吧……
 
  这样可怕,搞得考生物时已不敢睡觉,生怕错过时间,读笔记读到早上直接跑去考了试。晚上回到家里倒头睡了十七个小时。
 
  如此这般过了十几天,整个人已面目全非、看上去几乎不成人形,照镜子的时候发现了深深的抬头纹,肤色灰暗头发干枯,连从未光顾过我脸上的小痘痘都开始出现,尤其让我惊讶的是眼神居然毫无光泽,不禁心下大骇:老天,镜子里这老太婆是谁人……痛定思痛,扔掉所有的药开始疯狂补眠,有天竟一口气睡到了下午四点,害得我那好心的老东老太太跑进来看了我两三次,怕我生病。
 
  无论如何,这样受尽折磨的三百三十六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尘埃落定之后才发现,其实受这么多苦意义并不大,并没有觉得这两周读多了多少东西,多拣了几分。大概是这样了,做的时候认为很有意义非做不可的事情,一旦过去了又觉得不过是自己痴傻。就好像现在回想起小学的时候,为一个期中考试忙得焦头烂额乱七八糟,考得不好竟哭了又哭,就怕老妈生气。多不可思议……

  
  终于轻松下来了,许久不见的老友约我逛街,逛到卖工艺品的小店时我忍不住对她重复已经说过几百遍的话:“我还是喜欢木头的东西,虽然冬天很容易发霉。”她看着我半天若有所思,说:“那多好,正好和你一起发霉。反正你也是天天孵在家里。”这死女人……虽然我嘴上还要拼死反驳说:我哪有!心里却默认——我对生活的确已经毫无激情。看起来每天都是忙忙碌碌,可实际上都是在无事忙,没有参加任何有意义的社交活动,朋友圈子毫无扩充迹象,对四周男生们投来的好奇眼光熟视无睹,每天面无表情地晃来晃去,甚至被人狂骂是同性恋、自闭儿(此人还是我好朋友,由此可见朋友的确是不比爱情可靠多少的……)。只能承认对不起大家,让准备看好戏的同志们失望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那些留着汗毛却硬要说是胡子的毛头小子们……爱情这东西在我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幻想余地。唯一的精神寄托只是小说,算一算三个月里读了近百本,几乎是一天一本。
 
  这样子慢慢就真的陷入自闭,不愿与人交谈,把自己收得很紧。不再像在奥克兰时那样与朋友出外吃饭聊天看电影。下了课往往是上一会儿网就立刻回家。
 
  房间里太安静,逼得我不停与自己讲话(精神分裂第一步……)。独自一人离群索居,逍遥自得也不是没有后遗症的,见不到其他人的时候只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看得次数太多渐渐觉得自己面目可憎,自己都讨厌自己。
 
  三个月里唯一的收获可能是按每月一篇的进度写了三个故事,无论好坏总算是记录下了一点心情。
 
  日子这东西很奇怪,别人的似乎都是丰富多采,可是一到我手里就变得着实无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最讨厌元旦,因为当你发现过完了这一年的第一天已经可以一眼望见整年剩下的三百六十四天都会如此这般无聊沉闷没有噱头,心里不是不丧气的。日子过得太繁杂势必会很辛苦,然而太平淡也未尝不是一种可怕,一天一天这样没有意义地做着同样的事情,今天是昨天的重复,明天是今天的翻版,毫无新意。每天早晨睁开眼睛心里总是很恐惧:完了,又是与昨天没有不同的二十四个小时……
  
  这怎么可能老得不快。
 
  一个人在国外混了了这么好几年,总以为自己已经很老很老,老得就快尘归尘土归土了,结果仔细一想居然还不到二十,顿时万念惧灰。太可怕了,如此这般辛苦地活了这么长时间却还不到正常人生的三分之一。真怕剩余的几十年都要如此过下去。更让人绝望的是那种倦倦的感觉,明知这生活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可是又提不劲去改变什么。也可能是这个样子过了太久,一时间不知从何改起。我是那种一懒起来无人可及的人,生活习惯不是改不了而是根本不想改,太费劲了。连老妈都说我是天下头号懒虫。
 
  再这样闷在家里只怕要长虫了。也许是时候找个新男朋友了,有个人可以想念的话,时间大概会比较好混。或者找份工打,打发时间都好。又或者干脆拟一个新的旅行计划,去一趟Queenstown也好,听说六月是它最美的季节,独自上路,也许旅途中会有奇遇。
 
 
  不管怎样坐在家里是不会有新鲜的事情发生的。自己一味沉沦也是白搭,没有人会主动来拯救我发霉的灵魂。总而言之,生活中充满失望,没有人会对我的快乐负责——快乐这东西本来就少,想要的话还是只得自己去寻找。
 
  一切都需努力。
 
  好了,再继续这样唠叨下去只怕真的有点像老太婆了,我还是应该适当控制自己的倾诉欲望,以免惹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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